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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从来都知道,容烨是那样记仇的一个人。
从前在侯府,我虽不曾短他吃穿,却也谈不上对他有多好。
他只是我爹给我买来的玩物,我嫌弃他出身卑贱,常常出言奚落讽刺,打骂则更是常有的事。
但谁也没想到他竟会是当朝圣上流落民间的九子。
使者找上门来的那一天,整个侯府乱成一团麻,几个姨娘吓得面色煞白,生平最是疼我爱我的爹爹第一次狠狠掌了
我的嘴。
爹爹气得站都站不稳,面色发白颤抖着手指着我说:“你这忤逆女,我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孽障,你这是要害死
我!
于是容烨回宫才不过数日,圣上的诏书就下来了
侯府勾结叛党,意图谋反,罪不可恕。
为正国法,以儆效尤,责令侯府九族之内,无论男女老幼,一律收监,待秋后一并问斩。
全府上下都没想到这顶帽子会有这么大。
我爹跪在地上连连磕头,嘴里不住喊着冤枉,却最终没能改变任何事实,一夜之间,侯府上上下下全数锒铛入狱。
也不知是不是承蒙九皇子抬爱,我被单独收监在一个牢房。
四面是墙,叫天不应,叫地不灵。
狱卒得了他的口谕,对我格外关照,隔几日便冷水浇头,掌嘴脚踢,铁鞭抽打。
馊掉的饭菜便已是极致的对待,多数时候,并没有能入嘴的东西可以给我果腹,只能一口一口不停地咽冷水。
因此我腹部时常绞痛难忍,加上身上交叠的新旧伤痕,我总是辗转一整夜也无法入眠。
因为无论是趴是躺,身上总是痛的,没有一处安生,那痛像是嵌进骨肉里,生出根来,怎么也没法忽视。
从前我最怕蛇虫,每日晚间都要让下人点上驱虫蚁的香才能入睡,如今,竟也能与老鼠安然共处一室。
狱里实在难熬,我常想:要不便一死了之吧,也算给自己一个痛快。
但想到那人的音容笑貌,又总觉得,不想合了他的意。
我这辈子最是不爱顺从别人。
就是死,我也定要笑着死。
三日之期到得极快,被押往刑场之前,我有幸吃到了入狱以来最丰盛的饭菜,狱卒说那是断头饭,吃完好上路。
秋日的风太萧寒了,吹在身上甚至比在狱中时还要冷上几分。
我脚步踉跄虚浮,戴着枷锁被狱卒推搡着走出牢门。
一抬头,一袭白袍的容烨却站在我面前。
他面色冷峻,语气里尽是森然的寒意:“郑熙瑶,你若是此刻跪下来求孤,孤可为你谋一条生路。
这话不假,圣上病危,他早已大权在握,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瑶光未来的君王,现下哪怕是违抗皇命,也没人
能够奈何得了他.
我看着他,一阵秋风吹来,发丝凌乱了我的视线。
男子发冠挺立,衣袍翻飞,天家的雍容华贵显露无疑。
他的身形与我初见他时差别并不太大,却又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。